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季珂拎着一个牛皮纸的袋子和一个超市的购物袋出现在视野中。
　　车窗没有关，她半个身子探进车里，“在这里换还是去江尧家换？”
　　褚驭伸出手，“衣服。”
　　季珂将手里的袋子扔在驾驶室，又朝他伸手：“想抽根烟。”
　　褚驭诧异抬眼，在晦暗的光影中，他看到季珂下压的眉头，“不开心？”
　　“突然的伤春悲秋。”
　　褚驭指了一下那个蓝色的招牌，“去那里拿奶茶，取餐码发给你了。”
　　季珂扭头看一眼，仍旧朝他伸手。
　　褚驭对上她的目光，对峙几秒，褚驭妥协，从口袋里掏出烟递过去。
　　“在商场遇到前任了？”褚驭试探。
　　季珂将购物袋扔进去，拿着手机和烟朝奶茶店走去。
　　她边走边点烟，白色的烟雾从她唇边往外蔓延，像是身体里钻出的一撮白线，慢慢飘进夜色中。
　　她夹烟的样子，像是夹着一把暗器，要去杀人一般。
　　褚驭无奈低笑，他伸手关上两边的车窗，坐在车里换衣服。
　　衣服换好，褚驭从车里下来，抬眼就看到靠在后面车窗上抽烟的季珂。
　　奶茶被她放置在脚边。
　　听见关门声，季珂咬着烟，扭头瞥了眼。
　　他穿的是那件咖色的休闲衬衫，咖色身上的黑色西裤，衬得他肩背更加宽阔。
　　“挺帅的。”季珂朝旁边掸了掸烟灰，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夕阳下男人的胸膛。
　　不知为什么，这一幕总是盘旋不去，重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褚驭眼尾浮现笑意，他抬手将衣袖折起一点，露出健硕的手腕。手腕上一条红色的编绳手链吸引了季珂的注意。
　　“还留着呢？”季珂将烟头弹在地上，抬脚踩灭。
　　褚驭抬手晃了一下，上面的平安扣晃了一下，“买不起手链，被迫将就。”
　　这是季珂四年前的除夕送给他的跨年礼物，当时买了两个，他和季越辰一人一个。
　　因为过了年，他俩就 18 岁了。
　　季越辰的早就不见了，就他的保存的好好的。
　　季珂在临州工作，记不住他们的生日，也没时间回去，所以就提前办了。
　　褚驭晃了一下手腕，从她手心抢过车钥匙，“你这醉烟的样子，还是不要开车了。”
　　他摁了一下车钥匙。
　　刚要开门，从旁边突然钻出一个女孩，粉棕色的短发，手里端着一杯奶茶。
　　看褚驭的时候，眼里泛着精光。
　　“那个，小哥哥，能不能加个微信？”她咬着奶茶喜欢，小心翼翼的将手机递过去。
　　季珂稍稍转身，肩膀倚在车窗上，视线定格在他们身上。
　　女孩年轻，妆容精致，有着年轻人的朝气。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比自己勇敢许多，喜欢就拎着手机上，哪像自己，为了沈淮序猜了又猜。
　　她刚刚在沈淮序的朋友圈逛了一圈，跟自己的合照，并没有出现在沈淮序的朋友圈。说好的打卡…
　　季珂叹了口气，刚要开门坐进后座，前面的人就喊她：“珂宝。”珂宝？！
　　季珂嘴角抽了抽，“你叫我什么？”
　　他气息悠长的“啊”了一声，抱歉的看着她，“我错了，宝宝，她要我微信，我手机关机了，麻烦你推一下她。”宝宝？！
　　季珂头皮发麻，咬了一下后槽牙，气势汹汹的走过去，抬手就掐住他腰上的一点肉，并对前面的小姐姐温柔的说：“小姐姐，不好意思啊，这个小哥哥是我家的。”
　　褚驭忍痛微笑，“宝宝，我错了。”
　　小姐姐尴尬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人走开，季珂抬脚踢在他小腿上，“宝宝你大爷！上次不是直接对不起嘛？！”
　　褚驭在她下脚的时候，已经往后退了一点，成功避开攻击。
　　她说的是在上次在茗江地产遇见的那个女生。
　　褚驭蹙眉想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说的是许阅睛吧？”
　　“你不是不加人家吗？”
　　季珂开门坐进副驾，褚驭去将地上的奶茶提进车里。
　　褚驭跟着坐进驾驶室，“罗郸挺喜欢她的。”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季珂从打包袋里拿出奶茶，安静的喝着奶茶，脑子里想着事。
　　到江尧家，他已经做好饭。季珂闻到饭菜的香味，立刻跑到餐桌旁边，捻了一个虾，快速剥壳塞到嘴里，“江尧，你要是以后有了男朋友，我可怎么办？”
　　“咱们绝交就可以解决。”江尧从厨房里拿了三套碗筷出来。
　　季珂：“……”
　　褚驭将奶茶和苏打水放在桌上，抽了一张纸递给她，“酒杯放在哪？”他打算去拿。
　　季珂接过一张纸擦了擦手，“我去。”
　　褚驭将苏打水放在桌上，又扫了眼桌上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江尧正好拿碗筷过来，他伸了一下手，就在江尧要把碗筷都交给他的时候，褚驭抽了一双筷子。
　　“我现在知道你跟你珂宝是姐弟了，一个狗德行。”江尧又将碗接回来，放在桌上。
　　褚驭笑了一下，“看来每次都是她欺负你。”
　　季珂拿酒杯出来的时候，他俩已经相对而坐，各自吃上了。
　　“这个虾怎么做的？”褚驭夹了两个虾放在碗里，低头剥壳。
　　江尧：“很简单的，先用油炸一下，再调料炒一下。”
　　“文字发给我。”褚驭对他的讲述非常不满。
　　江尧失语一瞬，“要不要给你做个 PPT？”
　　褚驭脸皮厚，“可以。”
　　江尧拍了一下桌子，蹭一下站起来，他直接去厨房拿了一本菜谱扔在他前面，“送你了，顺便送你…走。”
　　说话没有一句能听。
　　“你赶我走，季珂会揍你。”褚驭拿过菜谱，慢悠悠的翻看，找到做虾的那一页。
　　江尧的手艺确实还可以，买家秀和卖家秀差别不大。
　　与此同时，季珂已经自己去就酒架上拿了两瓶洋酒，并在冰冻区取出一盒冰块。
　　她站在褚驭身边的位置上，顺手拿过他的杯子给他倒酒。
　　季珂调了一杯递给江尧，“今天有什么开心事吗？突然请我喝酒。”
　　“哦，鹿祁舟跟相亲对象黄了。”江尧起身去酒柜里拿出两瓶洋酒过来。
　　季珂调酒的动作慢下来，下意识看向褚驭，“呵呵…，那挺好的啊……”
　　江尧举杯，“你怎么说得那么没有诚意？怎么滴，你追沈淮序失败了？”
　　说到沈淮序，季珂端起刚调的那杯，仰头猛灌两口，“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褚驭剥虾的动作顿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喜欢沈淮序？”
　　“对啊！”季珂大方承认，她冲褚驭举杯，并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驭，没关系，这世上不止你爱而不得。”
　　她握着酒杯的手，伸出一根，指了指褚驭，又指了指江尧，“这里谁不是呢？”
　　“呵～”褚驭脸色冷了下来，剥到一半的虾被他扔到垃圾桶里。他抽了张纸，将手擦干净，端起季珂给他调的酒，重重的碰了一下季珂的杯子，“祝你爱而不得。”
　　“褚驭！”季珂负气的指着他，“我不接受你的祝福。”
　　她把酒倒进垃圾桶，起身给自己重新调酒，她边倒酒边说：“你以为你就好多少，江尧也看上鹿祁舟了，就他这实力，你以为你就能成功？”
　　褚驭淡定的夹了块肉塞到嘴里，“你说得有道理。”
　　“不是。”江尧抬手打断，“珂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误会什么了？！”季珂端着酒重新坐下。
　　江尧指了一下褚驭，小心翼翼的说：“这小子喜欢姐姐！”
　　季珂茫然一瞬。
　　江尧又说：“姐姐是女的！”
　　“喜欢女的。”季珂突然反应过来，蹭一下站起来。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
　　褚驭面无表情的喝酒，“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男的。”
　　季珂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声音陡增，“你不喜欢，你倒是早说啊！害我担心那么久，天天想着怎么跟你爸交代。”
　　“要你交代什么？”褚驭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手里的酒在灯光下轻轻摇晃，一双眼睛黑沉沉的。
　　季珂重新坐下，转念一想，又笑起来，“喜欢姐姐啊，那行。不过你喜欢哪个姐姐，我给你神助攻。”
　　江尧提醒，“他刚刚祝你爱而不得。”
　　季珂啧了一声，重新坐下，拿着筷子跟江尧讲一些阴阳怪气的大道理，“江尧，我跟你说，孩子还得自己生的好，这种带的，就是这样没良心。”
　　褚驭凉飕飕的接话，“他没办法自己生。”
　　季珂：“……”
　　餐桌上一片寂静。
　　季珂低头喝酒，一言不发。
　　褚驭起身去拿洋酒，他没有加苏打水，直接把洋酒倒进冰块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你怎么知道沈淮序喜欢别人的？”江尧打破平静。
　　“第六感。”季珂把下午逛画展的事跟江尧说了，失落总结，“他的注意力就没在我身上，而且他本来是约了别人的。”
　　顿了一下，季珂呢喃似的继续说：“而且我真的配不上他。他对画有很高的见解，当律师也很厉害。我…”
　　她耸耸肩，“什么都不会。”
　　褚驭坐在旁边，“为一个男人，你连自己都看不上了？”
　　季珂难得没有反驳，“不然呢？我画油画画不出头，做前台经理，也就混日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褚驭收紧握紧杯子，上面的水汽被他用大拇指揉开。
　　季珂握着酒杯，想了很久。
　　这期间，褚驭一直盯着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内心越发焦灼。
　　季珂经历良久的沉默，长叹一口气，“我嘛，撞了南墙没破皮，估计回不了头。”
　　说完，她仰头喝一大口酒，又安慰自己“不过呢，这说不定就是我单方面的猜测，我得去搞清楚。”
　　江尧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跟她碰杯，表示理解。
　　“勇气可嘉！”褚驭冷呵一声，端起酒杯，郑重其事的说：“那就祝你南墙一撞再撞，头破血流。”
　　季珂咬牙：“你……”
　　褚驭唇角勾了一下：“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