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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面积这么大,Wheatly 能看见我的地方,估计只在靠近他们家的那一端,也就是徒步道附近。
  要去那边,就得从后院的小路穿过树林。可是在前不久的那个大风之夜,树林里倒了不少树,折断了无数树枝。如今,小路上堆满断枝残桠,几乎将路彻底堵死了。
  汤南轩陪着我,挪开挡道的树枝,扶我跨过倒伏的树干。我们边走边清理,用了整整两天周末,才清出一条勉强能过人的通路,得以到达 Wheatly 家那边。
  一路上,我们既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我也没有想起任何特别的事。
  今天依旧天气阴沉,雨意未决。望向我家的方向,薄雾如轻纱般萦绕在树林边缘,仿佛想为那深藏的秘密再添一道屏障。树影层叠,究竟是无声的向导,在暗中引领我们通向真相,还是沉默的卫士,将所有秘密禁锢在那幽深的林中?
  “这一趟倒也不是白来。”汤南轩眨眨眼,“以后要是你莫名其妙生我的气,我就可以提醒你想想今天的心情。没准儿你就会愿意告诉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把范围基本锁定在了你家里。”他说,“接下来警方会进行地毯式搜查,如果真有什么,一定能找出来的。”
  “限定在我家?你确定?”我给他泼了点冷水,“车祸之前,我最后一次来这儿的徒步道是八月底,之后我除了去超市,就是在屋里待着。Wheatly 十月下旬才开始策划杀我,时间线就不太合理。要么他拖延症太严重,要么——”
  汤南轩挑起眉毛,等我说下去。
  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搞不好,他其实把人藏在了超市里。”
  * * * * *我靠在床头看书,耳边传来水管的嘶嘶声,汤南轩正在客卫淋浴。
  自从他搬过来,每天早出晚归,把 Wheatly 可能暗杀我的时间窗口从 24 小时压缩到了大约 16 小时。虽然这样做好像没什么太大用处,但我倒也不介意每天都能见到他。
  注意力回到手中的小说。这本书的主角是一名普通的中年女性,既不是警察也不是私人侦探,却出于个人的使命感,专门寻找失踪人员,不求回报。
  最近我对这类内容十分着迷,不但在网上搜集相关的新闻报道,还从图书馆借了不少书,无论虚构还是非虚构的我都看……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汤南轩走进来,拿起手机,靠在他那边的床头,似乎在读邮件。我有点慌。
  仔细想想,只要我不在生理期,我们每次见面都会……现在他搬来和我一起住,我们天天见面……这正常吗?!
  我不是抱怨。他这个人、他的表现都无可挑剔,可以打满分。但我对“由奢入俭”有种深深的恐惧,毕竟这几年过得有点拮据,已经留下了些心理阴影。
  “嗒”一声轻响,汤南轩放下手机,俯身过来,抽走了我手中的书。
  绵绵密密的吻如期而至。
  我连忙抵住他:“也不能每晚都这样吧?”
  “你不是在等我?”他挑起眉毛,“我上床之后,你的书可一直没翻页啊。”
  观察得那么仔细干嘛!
  “还是不要这么频繁吧,不然岂不是很快就会失去新鲜感?”我说,“一旦、以后……反、反正,你有没有听过这个成语,‘由奢入俭难’。”
  “由奢入俭难……”汤南轩陷入沉思。
  呵呵,又要给 ABC 上语文小课堂了。
  “‘由奢入俭难’不是一共五个字吗?”他表情困惑,“我还以为成语都是四个字的。”……这是重点吗?
  “如果你不想,那今晚放假好了。”汤南轩低下头,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把书还给了我。……
  我拿起书,目光在书页上扫来扫去,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这么容易就放弃,是不是已经失去新鲜感啦!
  偷偷瞄了他一眼,正好撞上他玩味的目光。
  “你到底想不想放假?”汤南轩问,“最近天天能见到你,我才这么好说话的。”
  我赶紧翻了一页书。
  “你刚才说到新鲜感,我倒是有个建议。”他继续说。
  我竖起了小耳朵。
  “我觉得应该再添置些家具,增加场景。”……
  “不过,那套难看的沙发能不能扔了?”他语气里透着嫌弃,“我们重新买全屋的家具。”
  扔是不能扔的,还能卖了换钱呢。我在社区论坛上发布了卖旧货的广告。
  第二天下午才有几个人给我发短信,还啰啰嗦嗦地砍价。我直接回绝了他们。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们”,到底哪儿去了?!
  * * * * *警方对 Wheatly 家的搜查结束了,一无所获。
  Wheatly 的律师随即召开新闻发布会。他精心安排了二三十人站在身后,每人怀抱两个大相框,构成了一道别有用心的人墙背景。
  “Amanda 的失踪对她家人来说是巨大的悲剧。”律师说,“Wheatly 一家感同身受。Samuel 失去挚友,内疚难消,至今未返家乡。Wheatly 夫妇热心公益,年年资助无家可归青少年。”
  他话锋一转:“然而,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
  原本在律师身后抱着照片的人似乎收到了信号,立即上前几步,簇拥在律师身旁,向观众展示照片上的一个个女性头像。
  “过去半个世纪,国王郡已有数十名妇女离奇失踪,情况可疑,至今下落不明。而且,每年失踪人数还在攀升。”律师语气严肃,“我们呼吁警方善用纳税人的钱,专注打击真正的犯罪,停止骚扰无辜市民……”
  听说法官拒绝签发针对我家树林的搜查令,理由是证据不足。尽管如此,他似乎对此案的舆论反应格外敏感,可能是出于对自身职业发展的考虑。
  “还有个办法。”汤南轩说,“如果房主自愿同意,我们就可以在不需搜查令的情况下进行搜查。”
  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个字。”
  我快速浏览了一遍,确认文件中授权警方搜查的范围不包括建筑物内部。那就没问题。
  我拿起笔:“我签英文名还是中文名?”
  “得签公司法人的名字。”汤南轩说,“你的房子是以公司名义持有的,对吧?”……
  我放下笔,犹豫了一下。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借口拖延时间?
  “有问题吗?”汤南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算了,还是告诉他吧。
  “有问题。”我深吸一口气,“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于是,我向他坦白了关于我家房子的真实情况:房子确实是由一家公司持有,但我并非这家公司的控制人。我不认识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现在也不太想去认识他……
  汤南轩瞪大了眼睛:“所以你一直不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是因为你在‘逆权侵占’这片地方?”
  我点点头:“从我妈买下这里开始算……”
  其实头几年我住在学校,很少回来。但这种事,只要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六年多,再有三年零九个月就满十年了。”我说,“到时候,按照逆权侵占的法律规定,我就可能获得这里的产权。一拿到产权,我就立即授权你们搜查。能不能再等等?”
  虽然有点对不起 Amanda,但她已经不在了。她等了十年,再多等几年,恐怕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你不希望警方直接联系房主……”汤南轩揉揉眉心,“如果我们巧妙地联系房主,但不透露你在这里的情况呢?这样你就还能继续‘占据’这里——”
  “不行。”我急忙打断他,“房主只是个代持的白手套。如果他知道我妈过世了,而我手上又没有任何代持协议,他可能会立即把房子卖掉。新房主肯定会马上把我赶出去的。”
  汤南轩太阳穴上的血管跳动了一下。Darn……
  我怎么忘了,这事不只是与 Amanda 和她的家人有关。案件悬而不决,汤南轩也要承受巨大的办案压力。
  如果他坚持要联系房主,我……真的能说服他放弃吗?
  “对不起,这样会让你破不了案,”我说着咬了咬嘴唇,“但这是我妈妈买的房子,这是我的家——”
  话没说完,鼻子一酸。我噌地站起来,想躲进卫生间。
  但汤南轩的反应更快,我又像往常一样,一头撞进他怀里。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五分钟?十分钟?等我情绪平复下来,他胸前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表情管理、表情管理呢?怎么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松懈了啊。
  “好,”汤南轩轻声说,“不联系房主。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你不用道歉。 ”他用拇指轻轻擦去我眼角最后一滴眼泪,“要不是你,这个案子可能还在悬案档案室里积灰呢。”
  * * * * *Amanda 案的进展停滞不前,而汤南轩很快就被其他案件占据了全部工作时间,我怀疑他根本抽不出空来想“其他办法”。
  “要不,”我提议,“我平时没事的时候,去周围搜一搜?Amanda 失踪时随身带了什么吗?”
  “绝对不行!”汤南轩立即否决,“案子未决,Wheatly 只会更急于除掉你。你现在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绝对不能自己进林子里去。”
  “真的吗?”我有些怀疑,“但他只有让我活着,才能实现免费获得这所房子的计划啊。这可值好几百万呢。”
  汤南轩表情严肃:“Wheatly 就职的公司,去年股票价值翻了不止一倍。他是高管,身价可能已过亿。几百万对他来说不过是小钱。而你,才是他的大麻烦。”
  “那不是更简单了吗?我来当诱饵,引他出动。”
  Okay,H 计划——
  “绝对不行!”汤南轩声音提高,额头青筋暴起,“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你绝对不能干傻事,更不能自己进树林。”他强调。
  “好。” 我说。
  “好?”汤南轩双手捧住我的脸,迫使我直视他的眼睛。
  “我怀疑你的‘好’跟别人的意思不太一样。”他双目微眯,怀疑地盯着我,“来,说‘我保证’。”……
  “我保证。”
  我保证了不自己去树林里调查,但找别人一起去,就不是违反承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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