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回到住处,来不及打理自己,只匆匆换了件干净的外衣,就赶紧去静安院见云子娆。
她心情激动,速度飞快。
这几年因为常干粗活,脸上和双手虽粗糙许多,但力气变大,腿脚也快了许多。
被周嬷嬷带着抵达静安院,跨进门槛之际,沉鱼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紧张,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淡笑:“进去吧。”
沉鱼有些不安:“我这副模样,会不会吓到大小姐?”
“不会。大小姐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沉鱼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跨进房门,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屋内典雅大气的陈设,没看见云子娆。
她举步往内室走去。
当看到躺在床上的云子娆时,沉鱼脚下一顿,眼眶忽然发红:“大小姐。”
云子娆转头看去,看见一个眼睛红红、泪流满面的丫鬟。
周嬷嬷站在后面,躬身道:“大小姐,夫人让沉鱼继续回来伺候您。”
“小姐!”沉鱼扑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呜呜呜,小姐——”
云子娆没说话,由着她哭,并示意周嬷嬷出去一下。
周嬷嬷点头,转身离开,并带走了房里其他侍女。
沉鱼哭了好一阵,哭云子娆的遭遇,哭自己这三年的担惊受怕和受尽欺负,哭命运不公。
直到发泄完心中委屈不平,她才擦了擦眼泪,抬起一双泪眼看着云子娆:“小姐,奴婢在柴房干了三年粗活,手都变得粗糙许多,以后是不是没资格伺候小姐了?”
说着,她把刚洗净的双手呈到云子娆面前。
云子娆已经从记忆中搜到了关于沉鱼的一切。
她跟另一个丫鬟落雁,曾经都是原主忠心耿耿的大丫鬟,待遇优渥,又得原主信任,在相府下人之中地位很高。
云子珺回来那一年,云子娆地位一落千丈。
两个丫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
后来她被罚去浣衣局,沉鱼和落雁都要跟着她去,但墨璟麟说她是去受罚,不是去享受千金小姐的待遇,没有随身带丫鬟的道理。
后来沉鱼被罚去柴房,而落雁……
云子娆锁着眉头,落雁因为生得貌美,似乎被云泽轩那个渣滓强行要去,做了通房侍妾。
而且按照书中剧情发展,云泽轩今年秋天就会成亲,娶的是户部尚书府的二小姐。
那个女子生性善妒,嫁过来之后对落雁不满,处处找茬,没两个月就以偷窃主子首饰为由,把落雁生生打死了。
从剧情中回神,云子娆伸手握着沉鱼的手:“什么有资格没资格?我如今的处境又比你好到哪里去了?沉鱼,是我拖累了你和落雁,我对不起你们。”
沉鱼看到云子娆手上的伤,瞬间又泪雨如下:“大小姐,你……你的手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那么白嫩无瑕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大小姐,你受了多少苦啊?呜呜呜……”
以前精心呵护保养的一双手,在浣衣局三年就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了吗?
那些畜生,她们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小姐?
沉鱼哭声破碎,心疼欲绝。
周嬷嬷站在院子里,拿着帕子轻拭眼角的泪花。
云夫人跨进院门,见周嬷嬷一脸心疼,脚下微顿,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周嬷嬷似是难为情,连忙擦干眼泪,朝云夫人屈膝行礼。
云夫人没说什么,径自抬脚朝屋子里走去。
正当她要跨进门槛之际,沉鱼哽咽的声音传来:“小姐,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你?自从她来了云家,小姐受尽委屈,还被罚去浣衣局那种地方,她根本不安好心……”
云夫人收回跨进门槛的一只脚,安静地站着,神色不明。
“沉鱼,不要这么说。”云子娆声音里充满着悲凉难过,“相府是父亲当家做主,父亲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子珺才是。如果真是我占了她十四年的身份,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不是这这样的,小姐,不是这样的……”沉鱼摇头,根本不相信这个荒诞的真相,“以前舅老爷和舅夫人说过不止一次,他们都说大小姐跟夫人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夫人亲生女儿了?反观二小姐,长得跟夫人根本不一样,难道就凭相爷一面之词,就认为大小姐不是大小姐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沉鱼。”云子娆声音一紧,连忙阻止道,“隔墙有耳。当心被人听见,你吃不了兜着走。”
沉鱼痛哭:“奴婢就是替小姐委屈,好好的一个大小姐,突然就成了假的?这……这不是糊弄人吗?”
云子娆垂眸良久:“我也觉得有阴谋,但是我一个小小弱女子,能怎么样呢?父亲说我不是他女儿,我就只能不是他女儿,不管真的假的,我只能认了。”
“可是小姐——”
“沉鱼。”云子娆拉着她的手,“你先起来。”
沉鱼踉跄着站起身。
云子娆叹息:“我身体不太好,可能没多久可活了。”
“小姐?”沉鱼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置信地摇头,“您不要这么说,奴婢还要伺候您一辈子呢。”
云子娆虚弱地笑了笑:“傻丫头,这不是我想活多久就能活多久的,我的身体出了问题,不过你放心,等我出阁,我会把你带出去,以后给你找个好去处。”
“我哪儿都不去,就跟着小姐。”沉鱼跪在床沿,哭得不能自已,“小姐如此心善,上天为何这么不公?我……”
“行了,别动不动就哭。”云子娆有些无奈,“人不能跟天抗衡,何况只有我死了,一些人才能安心,他们不会让我活着的。”
“谁?”沉鱼怔怔看着她,“是二小姐吗?”
云子娆沉默片刻:“应该不止她一个。沉鱼,我总觉得不是云子珺一个人想取代我,而是有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他们为何如此处心积虑对付我,可是我……我不能继续留在云家了,我想查一个真相……”
沉鱼闻言,激动地开口:“夫人还是心疼小姐的,小姐不如跟夫人如实说了——”
“不行。”云子娆想都没想就摇头,“母亲也只是个女子。如果背后真有阴谋,她怎么跟他们抗衡?我不能把母亲拖下水……”
“那我们该怎么办呀?”沉鱼无助之下,再次失声痛哭,“明明是高贵的相府大小姐,突然间就成了假的,连个可以做主的人都没有,难道小姐就这么——”
“沉鱼。”云子娆急急打断她的话,压低声音,“别再哭了。”
云夫人安静地站着,面色苍白。
所以子娆早就怀疑子珺的身份来历,但一直不敢声张,是想自己找证据吗?
可她一个柔弱女子,去哪儿找证据?
云夫人眸心微暗,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开,并带走了周嬷嬷。
抵达偏僻无人的花园里,云夫人沿着花园长廊一路拾阶而上,走上高处的凉亭。
此处地势高,转头望去,四周景芝尽收眼底。
“周嬷嬷。”云夫人低声开口,“你明日派个可靠的人,送个口信给我娘家大嫂,就说我很久没见她了,近日一直惦记着雪珊的婚事,邀请她来云家说说话。”
周嬷嬷应下:“好。”
“另外,这两天好好盯着子珺,别让她有机会去前院。”云夫人命令,“她身边的人都看紧点,不许任何人去给相爷通风报信。”
周嬷嬷点头:“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