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戚他不说地方。
　　宁遥就一直向前开。
　　直到开出市区，进入郊区路。
　　宁遥将车停在一座桥下，人烟稀少，车辆罕见，车鸣轰响不断。
　　邓戚一路抽了四根烟，第五根烟夹在指尖，忽明忽暗，他吐出烟气说“要说什么你就说，我听得起。”
　　宁遥认真告诉他“邓戚，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所想的不可能实现。”
　　“我想什么了？”邓戚回过头“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宁遥冷静“其实你想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今天找你，也就是想跟你说清楚，以后别再招惹我了。”
　　“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邓戚打开车门下来“我想不明白，我到底让你觉得多碍眼？你非要和我撇清关系？”
　　烟头在他指燃尽，他歇斯底里“既然那么怕麻烦，当初何必发善心？”
　　“你觉得我在招惹你，可当初先表达好意的明明是你，你每次都这样，给我个甜头，又给我一巴掌。”
　　“我告诉你，你可以”邓戚背过风可以隐藏哭泣“你可以用你任何觉得可以让我死心的话推开我，但我不行。”
　　“因为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我在你面前就坦荡的像是一张白纸，你说什么都可以，而我不行。”
　　宁遥坐在车上，一句话说不上来。
　　邓戚扶住车门，意料之中会哭泣。
　　宁遥不为所动，她见过很多男人为情感流泪，她到底有没有感触不重要。
　　推开他，才是今日必修课。
　　宁遥看着他，说出一句“我说过是你自己想多了而已。”停顿片刻，她抬起眼眸“如果我的好意，让你以为是爱意，那么你就留在这，走回去吧。”
　　邓戚双眼朦胧“你说什么？”
　　宁遥决然“在我眼里，你和我助理没有区别，如果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你误会，那我抱歉，我自问对你最好的不过是雪天送了你两趟，如果这让你误会，那我就把你就留在这里，你从这里走回你该去的地方，清醒清醒吧。”
　　桥上车水马龙，桥下昏暗无光，凉意从人身上而来，没有温度，毫无情感，仿佛雪花落在地面，平淡冰冷。
　　寒冷降落，人心恍惚。
　　阳光存在与不存在意义变得一样。
　　邓戚胳膊离开车门框，身上犹如寒冰穿过，不停打颤，望向车内。
　　桥上车流不停经过，桥外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桥下压抑悲凉，难过。
　　邓戚花了很长时间，抬起头，松了口气，对她低声说“对不起。”
　　宁遥身上燥热，系上安全带“从这里走回去，就记得把我忘掉。”
　　“忘不掉呢？”邓戚苦笑。
　　“邓戚，你已经成年了，别这么幼稚，别太感性。”宁遥提醒。
　　邓戚双手插在兜里“你心好狠。”
　　宁遥漠然，端坐着一动不动。
　　指尖烟头燃尽，邓戚吃痛一声，丢下烟头“我可以从这里走回去，至于忘不忘记你，我说不准。”
　　“邓戚！”宁遥扫向他。
　　“你不用喊我。”邓戚说“我说过的，我知道我自己要做什么，你若是认为把我丢在这里可以让我死心，那你就把我丢在这里，我有腿有脚，我可以走回去，至于其他，我不能保证。”
　　宁遥瞪着他，表情抽搐，她深呼吸两下，说“你别这么贱行不行？”
　　“还不满意是吗？”邓戚反问“那我保个证，不会再找你，你信吗？”
　　你信吗？
　　宁遥诧异，仿徨到迷乱了方向。
　　“你不信。”邓戚直接说“既然不信，那就别白费那么口舌。”
　　宁遥回过头，靠在方向盘上，违心而论，她说“我信，你保证，此后不会再招惹我，保证此次一别，忘了我。”
　　真话和假话，一听就是。
　　邓戚站在车外，风吹在身边，他没有纠结真假，耸耸肩，无奈的配合她说出她要听的话“好，我保证。”
　　保证是他此刻做下的决定，至于以后会不会照做，与此事无关。
　　宁遥不信，这充其量是一句话。
　　但是她满足，当下有这句话就足矣，她呼出一口气，将他身份证从车内丢出去“好好生活，好好学习。”
　　那擦肩而过那一秒，邓戚知道，她哭了，也明确看见了她眼角有泪。
　　邓戚没接身份证，落到了地上，仅仅一刹功夫，宁遥踩下油门说走就走。
　　车尾声轰轰作响，尾气荡出白烟。
　　一点点消失在桥下，走到阳光里。
　　他站在原地，很久很久，tຊ那通往阳光之下的路程只有几步之遥，他不愿意那么早离开阴霾，缓缓蹲在地上，捡起身份证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哭声很静，宛如细水长流。
　　笑声自嘲，宛如晴天霹雳。
　　他难受的不是与她不见面，而是她即便违心，也要与自己不见面。
　　还真是讽刺又可笑，荒唐又可悲。
　　他算什么，
　　算一腔热血，无果而终。
　　那天，邓戚走在回学校路上，不哭不闹，阳光很好，照在身上。
　　他不后悔，他全当散步。
　　其实，有时候想想，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或是无情，
　　不重要，其实什么都不重要。
　　他认了命。
　　他相信任何理由在思念面前都不值一提，所以，他会沿着一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像沿郊区路走回学校。
　　只有走到目的地，他才会罢休。
　　只有走到目的地，这才是结局。
　　.
　　天暗天明，日复一日，
　　飞机降落，星光点点。
　　夜黑了，机场人来人往，宁遥眼戴墨镜，身穿玫红风衣同向风交流。
　　“阿姨把我小戚养的还好吧？”
　　“必须好！”
　　宁遥摘下墨镜，挂到领口处“公司那边杨劲淼处理老家伙赢了没？”
　　“必须赢。”向风说“昨天晚上杨总就发来战报，有不合理行为的员工以及股东他已经根除，撤权。”
　　宁遥应声。
　　“但是有一个地方我不懂。”向风靠近宁遥“津城的锦绣新区大项目，杨总现在既然交给了杨疏岚。”
　　宁遥脚步放慢，眉头刹那间紧锁到一起，形成一个川字“他姐？”
　　“对。”
　　宁遥皱眉，她也不懂。
　　杨疏岚——杨劲淼大伯的女儿，那么大个项目为什么给她？
　　宁遥断定有阴谋“那Cary呢？”
　　“暂时不清楚。”
　　“他搞什么？”
　　Cary是负责锦绣项目的主要跟随者，杨劲淼说给别人就给别人？
　　宁遥感到一阵凉意，杨劲淼出现原则性问题，一定蕴含其他意义。
　　“我也不懂。”向风摇头。
　　宁遥叹气“算了，明天再说吧。”
　　公事还是要到公司找杨劲淼说。
　　“那今晚你先回家吧？”
　　宁遥伸伸懒腰“嗯，累得要命。”
　　向风笑笑“谁让你大下午一回公司就接手出差调查市场营销。”
　　宁遥耸耸肩，不说话。
　　“那天你不是不上班吗？怎么忽然一回公司就选择要出差？”
　　宁遥白了他一眼。
　　走出机场，天黑了，路灯亮起。
　　与邓戚吵完架，她烦到要命，脚踩油门，清楚回到家也休息不下来，她就决定不回家，选择工作。
　　她先去宠物店领回了小戚，将小戚放到向风家由他父母照料。
　　回到公司，杨劲淼刚好在处理外派调查市场营销人选，宁遥一是因为心烦，二是不相信邓戚所说。
　　当即就选择出差，来避避风头。
　　当天傍晚就同向风坐当天最早一班航班，飞去了港口工作。
　　累是累，但至少心静。
　　宁遥不知道邓戚到底有没有真正的选择放弃，只知道，她坐飞机去往港口晚上，邓戚给向风发过消息。
　　消息内容只有两条。
　　一条是在下午四点半左右。
　　【请告诉她，我回学校了。】
　　另一条是深夜碎语在凌晨所发。
　　【一到晚上，我就忍不住想她。】
　　宁遥当即命令向风不回就行。
　　此后几天，一直到现在，邓戚再没有给向风发过半条消息。
　　宁遥认为，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
　　星光划过天际，月光如梭。
　　宁遥打车回到家，如她所料，门口灯光下不会再有等她的身影。
　　她孤零零一个人，走到人行通道口，嘴角挂着不明而来的笑容。
　　似释怀，又似遗憾。
　　人行通道处光微微亮起，宁遥步子很轻，她低着头，看向脚尖。
　　路过人行通道，门卫室里忽然弹出一个脑袋叫住她“哎，是你。”
　　宁遥看过去，是雪夜那位门卫。
　　“有什么事吗？”她轻声问。
　　门卫收回脑袋，从门出来“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宁遥挠挠头“有什么事吗？”
　　门卫叹气“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吵起架来没完没了，这是你前男友留下来的银行卡，他说里面是欠你的钱，密码是他的手机号后六位。”
　　宁遥云里雾里听他讲话，接过他递过来的银行卡，眉毛胡子一把抓。
　　银行卡在手里，如一块烫手山芋。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不知道。”
　　门卫叹气更甚“你们啊，半个月前，你前男友来找我，留下了这卡。”
　　门卫“你拿回去看看，他说是他欠你的钱，密码是他手机号后六位。”
　　宁遥沉默，大脑飞速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是我前男友给我的？”
　　“对啊。”门卫点头又叹气。
　　宁遥思绪飞远又回来，她握住手里银行卡，赔了个笑，没有做解释，说了句“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举起银行卡给他看“这个我收下了。”
　　门卫唉声叹气“姑娘，你别嫌弃我多嘴，吵架要有个限度，如果不是本质性问题就别跟他吵了。”
　　宁遥咧咧嘴唇，笑着说“我这边就先上楼了，真是谢谢你了。”
　　门卫还要挽留她来着，但宁遥转过身就走了，他就只能放弃。
　　.
　　宁遥拿着银行卡回到楼上，有差不多半个月没回来，近期发生了很多事情，看起来稳定，其实一片混乱。
　　她关上门，在沙发上坐下。
　　银行卡。
　　宁遥翻来翻去，这是一张农业银行卡，看起来是新办的，回想门卫说的银行卡密码，她给向风发了个消息。
　　向风很快发来了邓戚手机号。
　　后六位是633896。
　　宁遥忽然不知道该说邓戚什么好。
　　她本可以直接打电话问邓戚是什么意思，但想了想，忍了下来。
　　说不定银行卡又是套路。
　　宁遥把银行卡放到包里，给杨劲淼发了条消息说明天休息。
　　第二天，宁遥睡到自然醒，不得不承认，出差是真会特别累。
　　她睁开眼睛时，已经九点半了。
　　洗洗漱，吃过饭，就出了门。
　　先开车去向风家取回小戚，又返回，将小戚放到自己家里。
　　把小戚放到房子里，就又一次出了门，这次，她去了农业银行。
　　宁遥把车停到银行门口，走下车。
　　她很少来银行处理业务。
　　今天是个周三，人不多，宁遥排了个号，没有十分钟就排到了自己。
　　听见轮到自己，宁遥放下银行报纸，起身向3号橱窗走去。
　　坐下后，她掏出银行卡，通过小窗口递过去，银行工作人员询问：她需要办什么业务，宁遥说“麻烦帮我查一下这张银行卡里面有多少钱。”
　　工作人处理后，对她说“您好女士，这张卡里面一共有一万元整。”
　　一万？
　　宁遥忽觉天空作响，愣在原地。
　　工作人员喊她“女士？”
　　宁遥回过神“你确定？”
　　“确定。”
　　宁遥凑到跟前“能不能麻烦查一下这张卡是什么时候办理的？”
　　她紧张，一万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邓戚怎么在半个月有这么多钱的。
　　工作人员帮她查询出结果“这张银行卡显示是2014年3.26日办理。”
　　宁遥睁大眼睛，3月26日，是她出差在港区忙里忙外的第四天。
　　宁遥又问“钱什么时候存的？”
　　屋内没开空调，她不确定是自己散发的原因还是为什么，只觉身上好热好热，衣服粘着皮肤，难受不已。
　　“是在同一天存进去的。”
　　宁遥耳朵旁边嗡嗡作响，这也就是说明，他办了卡就存了钱。
　　1万啊。
　　他怎么弄来的。
　　宁遥发愣很久。
　　工作人员问“你好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