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儿。”她叹了口气，终于开口，“妈妈教你认的第一个字是什么？”
教他识字时，不是从他们的名字开始。
而是教一个不相干的字。
傅明轩抽噎着抬头，“是爱。”
20
“爱”既复杂又简单。
好读又朗朗上口。
“爱不是捆住对方的手脚。”她擦去他脸上的泪，淡淡道，“就像妈妈永远希望你平安喜乐，你应该也是一样。”
最初教他这个字，就是希望他能一生活在爱里。
“我不要听！”傅明轩捂住耳朵，一边掉眼泪一边说，“你就是要抛弃我！”
抛弃......
难道不是他们父子俩先抛弃她的吗？
怎么现在又倒打一耙？
傅闻白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她眼前。
他踉跄着单膝跪地，在燕青瑶惊愕的目光中，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搂在怀里。
“我知道错了。”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哽咽声清晰，“这四年，我生不如死。”
他身上雪松香味还和从前一样。
感受着他心脏在跳动，胸腔起伏不平。
傅闻白的手冷得像冰，掌心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大概是当年车祸时，为护住林琼雪被玻璃划伤的。
位置一样，不差一毫。
燕青瑶看着那道疤，忽然笑了，“傅闻白，你到现在都不明白。”
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内心。
也不明爱到底是什么。
“我可以学，你别不要我。”
他红着眼，眼皮耷拉下来，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只能看到眼前的人。
那是水中沉木，暗室明灯。
没有哪一刻能让傅闻白这么清晰地知道，他不想放开燕青瑶的手。
“你爱我什么？”她轻声问。
“爱我能偷来救命的药？爱我能忍受每月身体痛苦的穿越？还是爱我在你推开我时，还能笑着说没关系？”
一脸几个反问，是她多年的不甘和委屈。
傅闻白如遭雷击，手指无力地松开。
窗外传来漱玉银铃般的笑声，“爹爹举高高！”
燕青瑶起身推窗，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来。
楼下长街上，裴铮正把女儿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小丫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红袄子像团跳动的火苗。
“看。”她指着那对父女，缓缓说道，“那才叫爱。”
傅明轩突然安静下来。
也顺着窗外看去，又看看颓然坐地的父亲。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妈妈，如果我现在乖乖的......”
如果乖乖的，能不能跟他们回去？
这是他的未尽之言。
燕青瑶蹲下身与他平视，“你永远是我的孩子。”
下一秒，话锋一转。
“但玉儿也是。”她抚过儿子凌乱的鬓发，轻轻笑了下，“心不是屋子，住进新人就要赶走旧人。”
虽然这样说，但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傅明轩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他忽然扑进燕青瑶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油灯的朦胧光亮映着三人纠缠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拖得很长。
傅闻白望着她沉静的侧脸，突然明白自己彻底失去了什么。
她眼里的光，再也不会为他亮起了。
雪粒子扑簌簌地砸在客栈窗子上。
燕青瑶走了。
说完了那些话就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父子俩还坐在凳子上沉默。
傅明轩起身趴在窗边，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雾，又被他用袖子胡乱擦开，湿了一片。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望见将军府朱红色的大门。
关闭着，像一张抿紧的嘴。
“爸爸。”他擦干泪，转头看向傅闻白，“我们真的不能把妈妈带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