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温清漪觉得整个世界的人都疯了。
为什么傅修诚死了,所有人就好像迅速地变得理解宽容了?
好像只有她陷在那个怪圈里,爱恨都是笑话。
“漪姐?”周美昧试探地喊了一声。
温清漪这才回神,看着那叠厚厚的病历攥紧了手心。
她咬牙:“是傅修诚咎由自取,要么做了就永远不要说出来,要么就不要做,现在是想怎样?你们一个一个都想怎样?”
“不是……”周美昧刚想解释,抬头却看见温清漪痛苦泛红的双眼。
她怔住了,忽然意识到刚刚所有激烈、不留情面的语言都是温清漪最后的逞强。
相爱三年又被迫生离八年,最后死别的是温清漪和傅修诚。
他们旁人如何痛苦,如何悔恨,难道能超越温清漪吗?
周美昧的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忍、巨大的怜悯。
她把病历递给温清漪,语气小心。
“漪姐,我想这些病历里,会有您想看的东西。”
温清漪僵硬地抬手,接过了这一沓八年来傅修诚过得并不好σσψ的证明。
半小时后,劳斯莱斯·库里南内。
温清漪坐在驾驶位,那沓白花花的资料静静地堆在副驾驶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拿起第一份。
“2025年12月12日,病患傅修诚会诊记录。”
“时隔一年,病患主动进行会诊,迫切地表达了不想失去记忆,并说出了一个女人的名字,表示不想忘记这个人,以下是病人原话。”
“蒋医生,我今天忽然忘记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不忘记她?”
“我不在乎我自己,我只要记得她就好了。”
“温清漪,她叫温清漪。”
“经过初步会诊,确认病患出现妄想、幻觉等精神行为症状……”
原来如此!
温清漪终于明白,为什么蒋航会说“……如果他有任何言语或行为冒犯了您,那都不是出于他的本意,您或许可以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原谅他吗?”
因为在医生眼里,傅修诚是不可能和自己有关系的。
温清漪情不自禁地攥紧了病历,整洁的白纸黑字顿时皱成一团。
她继续看下去。
“2024年8月3日,病患傅修诚会诊记录。”
“病人出现阿尔兹海默症中期症状,偶尔记不住自己的名字,绝大部分时候记不住亲人朋友的名字,前事后忘,诊疗时出现惊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医院……”
“惊慌。”温清漪轻轻读着这两个字。
福至心灵般,她知道为什么。
因为傅修诚的妈妈就是死在医院里,死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白色监狱里。
所以他害怕,他不愿意治疗。
温清漪忽然感觉闷得厉害,好似有什么紧紧压在心上,透不过气来。
她打开车窗,只听“轰隆”一声惊雷,暴雨噼里啪啦落下。
在这狂风骤雨中,她缓慢而仔细地看完了这八年来,傅修诚的每一份就诊记录。
真可笑。
在监狱里,温清漪经常想,傅修诚必须过得不好才可以。
重逢后,她冷眼看他的狼狈、他的窘迫、他的痛苦……
可在这短短一小时里,看到这些证明傅修诚过得不好的真凭实据后,她忽然后悔了。
如果没有在监狱里,那样恶毒地幻想,那样不甘地诅咒。
那么,傅修诚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