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陆叔叔，我来看您了，医生都说了，您这个病情不严重，透析的效果很好。”白霄尽量表现自然，上前把鲜花和水果都放下。床尾，陆政光安心着，白霄能说会道，定能让父亲开心点，摇起病床。
　　陆远盛坐起来，看着白霄那是满眼的喜欢，手上因为有针孔，但还是握住了白霄的手：“好，都听你们的，都听医生的。白白啊，你姑姑，早些年还在国内的时候，我和你姑姑，是认识的，你姑姑还帮了我很多。”
　　“所以啊，你也算是小时候，我抱过，这长大了，就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我都听政光说了，你那个服装品牌做的很好，叔叔家这个工作服的项目，交给，叔叔也放心。”
　　“对了，你姑姑还在那个瑞士电影公司吗？”
　　白霄点头：“在的，PRAESENS-FILM AG 。”姑姑的工作，基本都不和她谈，因为姑姑说，工作是冷漠的，绝对利益的，绝对理智的，但对于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和家人有什么道理能讲啊，自然是把温和感性留给家人了，而不是工作的明智。
　　身后，陆政光明显感受到，白霄自然垂下的手，指尖在颤抖，上前掩盖住，转移话题：“爸，这白霄还有很多工作呢，你没看人家穿着西装来的，这看您都是挤着时间来的，以后啊，有的是时间好好絮叨。”
　　拉起白霄：“现在，我们要去工作了。”病床上，躺着的陆远盛，那青筋凸起混着针孔的手，拉住了白霄，气愤道：“我还没有和白白说完话呢，你干嘛！就你那个综艺的事情，有什么好忙的，你都忙怎么多年了，又得到什么了！”
　　“陆叔叔，您先不要生气，额，政光的这次作品，我还是很看好的。”白霄稳定着陆远盛的情绪，眼神一直给陆政光警示，让他先出去。陆政光比划了外面的收拾，意思是，他会在门口，随时等着。
　　到了门口，无奈道：“好好好，我是瞎忙活行了吧，谁让人家白白，讨人喜欢呢。”
　　陆远盛又起了起身子，门口那人，一溜烟儿，钻出去了，像是慢一秒啊，就被吃。
　　“陆叔叔，我给您削苹果，这苹果包治百病。”白霄拿出水果，还有床头柜上水果刀。陆远盛看向白霄的眼神，十分复杂。白霄同样感受到，陆远盛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经意间，躲避着那长辈的犀利，一眼洞穿所有真相的眼神。
　　“白霄，我知道，你和你姑姑很像，所以，你看不上陆政光。怎么样，我说tຊ的对吗？”对面直言着。果然这儿子哪里能玩过老子啊，但白霄嘴硬，硬挺道：“没，我挺喜欢陆政光的，他，他还是很优秀的，我喜欢导演。”
　　陆远盛放松，看向窗外的仅仅黄昏北京，没有了阳光，都是寒风，伴着捂紧外套，匆匆赶路的行人。开口道：“其实，你和陆政光，挺像的，我的建达厂子，就在鹭洲，刚开始做建材的时候，你姑姑帮了我很多，原始股，还有她的。”
　　“所以你家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点的。陆政光的妈妈，早早病逝，陆政光两三岁就失去了母亲，那个时候，他就什么都不吃，就成天看着电视上的贫困山区小朋友的那种纪录片，当时很可笑的，他觉得啊，他和贫困山区的小朋友一样，都没有妈妈，是正常的。”
　　“长大后，他就坚定选择了导演专业，说是要给贫困孤儿发声。哼，但他的作品都是纪录片，现在这人心浮躁的社会，宁愿去看哪个小网红拍的无脑爽文短剧，都不会看那咬文嚼字的严肃纪录片。”
　　白霄削苹果已经完成，在白色的瓷盘字，分成更小块，插好牙签，回道：“我们俩，确实很像，我现在品牌要做宣传，合伙人建议找小明星，我想着的，也是做公益，能看着和我一样的小朋友，从老家走出来，我觉得很有价值，自己光是想着，就心里舒服。”
　　这话是很真挚的，陆远盛直言：“白霄，我很喜欢你，你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陆政光他，他太感情用事了，这是做生意的大忌，他又死性不改，做了这么多年的导演，也没有个水花儿，也就这样了。”
　　“你——不同，你很优秀，我很信任你。”伴着这话的，还有陆远盛的一次握手，还有手心里的银行卡。白霄可以和他握手，但银行卡，她是不会收的，本来，她和陆政光就是在骗陆远盛，骗一个病人，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收钱，她良心过不去。
　　陆远盛严词：“收下，白霄。”
　　病房外。
　　白霄把那烫手的银行卡甩给陆政光：“以后这种事情，到此为止。”对面，陆政光还在翻找，各个大医院的联系方式，尝试寻找更多的匹配肾源，看了看那银行卡，又递过去，直接放在白霄口袋中。
　　“我爸给你的，不是给我的。”
　　纹身店。
　　“师傅，抬脚。”文野提醒着。柔柔在沙发上画图，昨天的女孩纹身，已经黄了，说是再考虑考虑，这暗语，用脚丫子想都知道，就是不愿意纹了，生意黄了。幸好还有一个师傅秦戈的生意，画图设计纹身还是要继续。
　　只是具体时间还没有告诉她，但已经习惯了提前准备的柔柔，自然是不会让自己显着。文野来了店里后，开早，卫生，扫地，拖地，杂事，跑腿，晚关都是他，这个徒弟，还是很勤快，并且很用心学，基本上一进纹身店，眼睛就在她身上。
　　比如此刻，柔柔被看毛了，开口道：“纹身店里面的屋子，有我之前用过的画图板子，你用，我交给设计。”反正现在也没有事，若是有人进来咨询，画图这种事情，也是随时都可以抽离思绪的，不妨碍。
　　“真的吗？师傅。”文野将拖把放过去，一天三次的消毒水拖地，地板都快成敏感肌了，更不要说师傅了，幸好师傅懂了他的存在感暗示。屁颠屁颠儿，拿来画板，很是生疏，照着纹身教辅书上的图画着。
　　半个小时过去。
　　柔柔已经设计玩一稿完整的玫瑰男款纹身图。文野递去画板：“师傅，你看怎么样？”柔柔还是一个比较温柔的师傅了，只是深呼吸，并没有说什么真实的评价话，拉着人坐下，握住那只大手，硬朗的骨骼，膈的她手心疼。
　　“纹身设计，用铅笔，一定要轻，这样后期可以改。现在呢，你只是看着纹身教辅书画图，不用加上客户的要求，你现在只需要完全照搬画下来就行，这下笔一定要轻轻的，这样——这样——”
　　柔柔那耐心的说着，手把手教着。文野失去思考能力，被包围的是那淡淡的咖啡坚果香气，还有纹身墨水味道，很好闻，思绪跟着飘散，师傅那隐忍，抓紧被单的手，埋在枕侧的脸，仰起的脖颈，内扣拥抱的肩，虚弱无力攀附的手。
　　突然被反扑，柔柔睁大了眼睛，看着文野，尝试挣脱：“文野，你干嘛，放开我。”文野被吸引，眼前稍稍用力就能得到的一切，就是方才那脑海中的画面，所以，再靠近的几厘米后，他会得到一切，渴望的。
　　“柔柔！”
　　“面试成功啦！”
　　“文野！你放开柔柔！”胜男这不到三秒，三个情绪，一个期待柔柔，一个开心面试成功，最后愤怒文野动作。一股牛劲儿，这是东北人的标配，俗话就是，虎抄脾气上来了，直接就把文野那大家伙甩开了。
　　平静后，胜男关心着：“柔柔，你没事吧。”柔柔抬眼看了那文野不算单纯的眼神，不想再多言，就先让他结束今天的工作，回家了。缓和下来，两人的下午茶正式开始，刚才的插曲，被柔柔暂时忘记。
　　“柔柔，我面试成功了，这是那凯斯琳酒店后厨大姐给我的面包，还有蛋挞，可好吃了。”胜男很是开心，终于找到了工作。柔柔在对面，拿着手机，离开：“胜男，你又忘记买水了，等着，我去给你买。”
　　对面就是茶饮店，柔柔再回来，不到三分钟：“果茶，你不能天天喝奶盖啊，那糖分太高了，对身体不好。”胜男插上喜欢：“好吧，那今天就听你的。对了，刚才你那徒弟，想要干什么啊。”
　　柔柔一口蛋挞，再起身去接咖啡，回忆着：“不知道，文野是傈僳族，少数民族，南方人，父母离异，之前做过修车。其实挺可怜的，而且我老家安州，也有少数民族，其实，少数民族很单纯的。”
　　“而且他倒没有伤害过我，很勤快，也肯学。”胜男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吃面包蛋挞，主要是面试直接在后厨面试的，都差不多吃饱了，咬着吸管：“还是有点危险，这人心复杂，我看啊，还是辞了算了。”
　　柔柔点着头，转移心思，看柔柔身上的棕色风衣：“你这个外套，就是白老板的样衣吧，这衣服看来是不错的，昨天咱们在柳姐家吃火锅，我就看见了，柳姐家沙发上，也搭着呢，看来柳姐也挺喜欢穿。”
　　递去手机，胜男回着：“对啊，这个衣服料子真的很好，而且我在白老板的店铺看了，就卖两百块，我觉得都有点亏了。”脱了外套，里面一身白色休闲衣，柔柔这里常年中央空调，根本不冷。
　　好奇道：“柔柔，你觉得，白老板是什么样的人？”
　　“你之前还和她聊了呢，有什么新奇的发信没——”
　　蛋挞很好吃，不如甜品店的好吃，所以这个凯斯琳酒店，应该是不太加香精了，再试试面包，柔柔咬了一口，回着：“白老板，她，她内核太强大，感觉她的世界非常完整，而且她应该是喜欢和自己很像的人，就很像那种学生时代的传奇人物，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我妈是老师，她说过，对别人精神要求很高的人，一般不会轻易喜欢别人的，白老板啊，应该属于典型的不用追，契合的双向奔赴，不然追也是白搭，她的学识，个人能力以及家庭背景都很优秀。”
　　胜男同意：“能感受到，就今天早上我面试，白老板就说了，一般外资的企业，都很好工作，这次果然，我去面试，就是后厨厨师长，和后厨大姐，直接和我说的，而且还给我小面包吃呢。”
　　“这精神世界太丰富了，反正直觉告诉我，她应该是最难追的，不是那种努力追就能追上的，因为从小到大就生活在有爱的家庭，所以对谈恋爱欲望不高有家人好朋友就很开心，像是这样。”
　　疯狂摇头，柔柔反驳道：“白霄说她，现在父母都不在了，好像家里只有姑姑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肚子疼，我和柳姐拉着你，我看那白老板，眼神很是警惕，我当时，差一点就要把你生拽出去。”
　　“但，现在啊，我觉得白老板和我很像。我就那种慢热的人，必须很熟之后才会表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对外人或者陌生人都是淡淡的礼貌。这白老板，虽然是只有姑姑，我感觉是他经受过了和家人们对他的好，别人再好也好不过他们了，除非她自己喜欢上别人，否则没有人能打动她。”
　　胜男疯狂八卦：“那哪个穿着白老板睡衣，从白老板家里出来的袁帅？”
　　把大衣用衣服架子，挂好，柔柔打趣道：“行了，你这还穿人家衣服。”
　　“你就如此八卦着tຊ白老板啊，这说不准啊，以后你开烘培店，要帮助。”
　　胜男知错，转移重点：“那柳姐呢，我觉得柳姐啊，遇到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可能会，温温柔柔的拒绝，让男人照顾好自己，就不要再来打搅柳姐了，毕竟上次在隔壁清吧，柳姐连那小帅哥的微信都不加。”
　　“错错错！大错特错！昨天晚上，柳姐可是给我讲了她的全部故事，我现在啊，很是了解她。”胜男将人拉到沙发上，柔柔把那面包蛋挞吃的差不多了，也就没有反抗，端着咖啡，跟着“小情报员”走。
　　胜男继续：“柳姐太清楚自己心里想要什么了，感觉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类型，同时柳姐很明白自己要什么，除非她喜欢，不然感觉拒绝会是那种四两拨千斤的，不伤面子但是坚定，是我遥不可及的理想型，额，理想型想要成为的大美女。”
　　“还有一个，觉得她难追的点在于，她很自洽，她不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去硬融在一个地方，所以她内核很稳定，也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样的，想要什么东西。白老板，柳姐，对比，不会很轻易被追到必须是白老板，她太完整了，内心世界太丰富了，感觉很难走进。”
　　“而且白老板，很有钱，不缺男人。”
　　柔柔顺着话题：“那凯斯琳酒店呢。”
　　“有没有帅哥，你的帅哥同事，嗯？”
　　胜男猛起身：“你一说这个我就来气，那个甜品大妈，后来面试成功，送我出来，一直追问我，有没有对象啊，要不要介绍啊，我真的是搞不懂，为什么总有人，管我是不是单身呢，好多管闲事啊！”
　　柔柔安慰：“因为单身不是主流，所以大家每天就会揪着结不结婚这点事思来考去，什么时候看到一个成年人，不再问她你结婚没有，这个社会就上升维度了，但，这个社会上升纬度可能还要50年吧。”
　　“就是啊，不是所有人都有强烈的情感需求的。”胜男应着，思考后，讽刺道：“可能啊，那甜品大姐，了无生趣的人生中唯一能拿出来炫耀的就是自己的已婚身份，她啊，就活那一亩三分地吧。”
　　门外。
　　进入一男子，戴着眼睛，很是文雅：“您好，能纹身狗狗吗？”
　　柔柔回着：“进来坐，可以，具体什么要求，你有想法嘛——”
　　纹身店来客人了，胜男不想打扰柔柔正事，一转身，钻进清吧。“九爷，我来陪你了。”清吧柜台，九爷正心情失落点，摆弄着一个书信，兴致不高，推去酒水：“来了啊，陪我喝酒，怎么样？”
　　“好啊。”胜男自然是愿意的，而且能让九爷如此伤心的，必定是珍视的女人了，这就是失恋的节奏啊，和她差不多，好在现在工作有了，能有点正事忙，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不给自己堕落的机会。
　　酒过三巡。
　　胜男是东北人，会扒桌子了，就会喝醉了，酒量很好。袒露道：“九爷，别光喝啊，说说，是不是因为女人。其实啊，我和你一样，我也前几天，失恋了，而且我和他，高中就在一起了。”
　　九爷开的就是清吧，这北京后海，故事多，遗憾多，来的北漂青年，更是多，九爷这里，为了能听更多的故事，酒量早就练出来了。拿起那书信，又放下：“我们认识很多年，她是一个北漂女作词人，她是不婚主义，这次书信，又拒绝了我的求婚。”
　　胜男二十岁就来北京了，感悟还是很深的，“我觉得是女作词人精神内核是非常富足强大的，不需要通过成功的婚姻或者符合社会标准的母亲形象来达成她人生的完满，在北京，不只是女作词忍啦，成功的人士单身的也很多。”
　　“因为她们有自己坚定的思想体系，很难接纳更低的思想体系。找不到对等的，那倒不如自己一个人快乐，然后被更低低的思想体系，甚至没思想体系的人抨击，眼光太高了。哈哈哈，这也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九爷酒杯慢下来：“确实是的，一旦生娃结婚就会陷入柴米油盐酱醋茶，周围的人给自己的内耗已经充满了生活，根本不会再有灵感坐下来仔细思考了，所以伍尔夫才说需要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写作，作词，创作。”
　　到了胜男的盲点，她并不认识几个名人，可怜才学肤浅。碰杯去：“柴米油盐都还好可以找人做饭，但是带孩子，很难有母亲不参与不尽心的，心神耗进去，创作的思路咋起飞，九爷这欣赏的女作词人，必定也是和九爷一样，有自己的想法。”
　　“你啊，你们东北人就是能说会道啊。”九爷被逗笑，干杯回去，感叹道：“是啊，因为结婚的是大多数，不结婚的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会随波逐流，选择大多数的选择，她如果不在大多数里就会被质疑，但是这个世界本就多样，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服从大多数。”
　　“而且单身确实更有利于创作，因为没有多余的人和事要操心，打扰，自然容易产出优质作品，现在我站在她的角度想，为啥要容下他人，容下他人也不见得是啥好事。希望被容下是因为想别人向倾斜一些什么。真正独立的人不会想要别人的给予。”
　　“一个人的世界只有自己和不能只有自己，关注的东西不再相同，对同样的事物关注点不同，感受不同，输出的内容也就大相径庭。比如，普遍存在的某个对比，同样的经济条件下，一个单身的女性看到某件漂亮衣服会去试穿购买，而另一些带娃女性会不由自主去想如果自己穿它带孩子可能不太方便。”
　　“基于以上原因，为自己而活的女性更容易让思想纵马驰骋，有更多时间记录所思所想。结婚生子的女性就不具备这种条件，只有将生活打理妥帖以后她才能释放自己的灵魂去想去记录。女作词人都很优秀，无论单身与否。”
　　“胜男，你可以看看伍尔夫的 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经济独立，甚至可能是完全不用挣钱 Just be like突然继承一比遗产，然后有一间可以上锁的房间，你就可以做自己任何喜欢的事情了。”
　　看书？胜男默默百度那书，之前为了考试学习，她是不愿意的，莫名的抗拒，现在她到有了点兴趣。“九爷，之前啊，我总觉，柔柔说你，知道很多，见识很多，我还不信呢，毕竟你只会让我陪你喝酒，对酒水倒是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