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佳怡。”
　　“她身上的衣服是你的。”
　　因为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真说出来也没有想象中艰涩。
　　视线相撞几秒，周初柠一把拍开他手。
　　“既然有现成的联姻对象放在这，你为什么要选我？你明明可以……”
　　明明可以选黎佳怡。
　　谢芸喜欢她。何瑜也喜欢她。更何况她背后还有整个黎家。
　　无法控制过于激动的情绪，周初柠眼睛有些红：“早知道你身边有这号人物，我根本不会淌这趟浑水！”
　　她知道自己玩大了，甚至玩脱了。
　　她有几颗心脏，能和裴迟玩这种荒诞的感情游戏？
　　屋子里的沉默震耳欲聋。
　　挂钟齿轮转动，滴答滴答的走秒声，像极了利刃插在心上。
　　裴迟没说话，只低垂眼睛看她，冷静中带着审视。
　　半晌，他退开一步。
　　唇边笑意稀薄，神情却比之前放松不少，让人读不出什么意思。
　　只蹦出两个字：“挺酸。”
　　周初柠愣了愣：“……你有病吧！”
　　她气急败坏，想从桌上跳下来，又被男人用膝盖强势顶住，反剪了她的手背到后面。
　　男女力量悬殊在这一刻被具象化。
　　手被牢牢按住，脚也动弹不得。生理性泪水漫出来时，周初柠狠狠咬在男人肩头。
　　裴迟轻轻吸了一口气。
　　“柠柠。”
　　他松开禁锢她的手，转而很紧地抱住她，不让她动。
　　“黎佳怡只说帮忙拿衣服给你。”
　　察觉到怀里的人倏地停止挣扎，裴迟慢慢松开，目光落回她脸上。
　　解释似乎不够具体，他补充了句。
　　“我不知道她会穿。”
　　“……”
　　拉开一些距离后，才看清眼前这张脸。鼻尖和眼皮都很红，睫毛湿成一缕缕，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真气狠了。也哭狠了。
　　周初柠显然没料到是这样。
　　衣服穿在黎佳怡身上就像战利品。加上之前种种，她理所当然以为是裴迟给的。
　　逆反情绪涌上来，又不想承认自己误会了他。
　　“你昨天怎么不说！”周初柠瞪着他。
　　乍一看很凶却没什么攻击性，鼻音嗡嗡的，还有些刚哭过的哑。
　　“你没问。”
　　裴迟直接揽过她腰，将人从桌上抱下来。又曲了指节，刮掉她眼角残留的泪：“为这事气一晚上？”
　　“不值得气吗？随随便便把衣服给别人，你想给我，自己不会拿来？黎佳怡黎佳怡的，别人名字你倒是记得清楚。”
　　胸口的剧烈起伏还没平息。
　　周初柠昂着头：“真这么喜欢干嘛不娶回家，找我在这给你演戏。我看她演技可比我好。”
　　大小姐吵架从来发挥得很随性，还输不起。所以她的逻辑就是逻辑，错的也是对的。
　　原以为是互不相让的局面。裴迟非但没生气，反而只笑了一下。
　　“谁说我喜欢了。”
　　“……”
　　还没想好怎么反击回去，幽淡的声音从上方投过来。
　　“所以，到底在生什么气？”
　　他顿了顿，“是我让你丢脸，还是吃醋？”
　　并非掷地有声的质问。相反，他的眸色和声音都很淡。
　　但问完后突然的静默，和那道锁在身上的目光，又让周初柠清楚知道——他在等答案。
　　像是野兽长久蛰伏，为让猎物掉以轻心，他们的试探通常很温和。
　　“我……”
　　完全答不上来。
　　焦灼之下，她慌乱抬头，撞进裴迟淡如青玉的眼。她咬了咬牙：“我干嘛告诉你。”
　　桌上手机振铃响起时，周初柠像找到救命稻草般，深深吐了口气。
　　裴迟绕过她去接。
　　银尘的LAK-3分析眼镜项目，最近也进展到关键时刻。
　　这次赴宴几天，也是考虑到进展会有变数，才让方琮一起跟了来。
　　每天这个点，助理需要对前日最新一轮的测试数据，向裴迟先电话汇报。
　　今天的内容涉及测绘过程和成果监管，按照方琮的经验——往常这时候，裴迟早该提问了。
　　今天却异常安静。
　　他心有惴惴：“……裴总，你在忙别的事吗？要不要我晚点打来。”
　　裴迟瞥一眼那个溜向房间的背影。
　　“嗯，在哄人。”
　　……
　　某人后背瞬间僵硬。
　　-
　　早餐是川贝雪梨粥，热腾腾的生煎包。
　　周初柠坐在餐桌前，舀起来喝了一口。香甜顺滑，没有川贝明显的苦味。
　　伸头看看，裴迟碗里就是普通的小米粥。
　　“你的早饭怎么和我的不一样？”她问。
　　裴迟瞧了她一眼：“因为我不是病人。”
　　“……哦。”她低头继续吃。
　　“芸姨知道你病了，今早吩咐厨房给你煮的。”
　　辈分上谢芸得算裴迟的姨婆，但家里不讲究这些。加上谢芸也就六十出头，昨天领周初柠见面时，只让她随自己喊了声芸姨。
　　周初柠愣了愣，“……我以为她不喜欢我。”
　　毕竟，昨天好几次碰面，谢芸都算不上热情。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也始终带着打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完这句话后，裴迟有些沉默。
　　再抬头，男人眸色恢复了清冷坦然。
　　“你是我太太。没人敢不喜欢你。”
　　吃完早餐，裴迟把东西收了。
　　昨晚病得人尽皆知，大半夜，医生和管家在楼里来来去去。
　　周初柠总觉得自己出名了。
　　裴迟的新婚太太，看似脾气大、不好惹，实则外强中干，是个病秧子。
　　真社死。
　　吃早餐时，管家特地打电话到房间来确认，她是不是还活着，哦不，确认她是不是能正常上船。
　　电话是裴迟接的。
　　完全不顾她抗议的眼神：“我们不去了。”
　　看他挂了电话，周初柠急忙说：“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呆在房间吧。”
　　裴迟垂眸乜她：“船上风很大。”
　　“可我现在已经好了呀。”她想了想，像是做了极大妥协：“我可以穿羽绒服去。”
　　裴迟：“……”
　　现在不答应，大小姐还有一百种磨人的说辞。最终，裴迟冷淡的“嗯”了声，重新给管家回了电话。
　　上船时间定在中午。
　　早上裴迟在客厅处理邮件。周初柠跑回房间，思考今天穿哪身衣服。
　　昨天被冻出PTSD，这会儿再打开衣柜，她果断放弃裙子。
　　挑选半天，拎了两条裤子在手上，她推门出去。
　　“哥，我穿哪条好？”
　　客厅里霎时安静。
　　裴迟站在办公桌前翻文件，方琮垂手立在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听到动静，两个人齐齐朝她这边看过来。
　　身上还是早上没换掉的睡裙，趿了棉拖，再往上是两截光洁白皙的小腿。
　　“……”
　　“……”
　　“……”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裴迟。
　　抬手将文件夹挡在方琮面前，他声音沉冷：“进去。”